我生命中的彩虹──孔周美明
孔祥烱
我摯愛的太太──孔周美明六十歲生日前兩天，被天父接回天家，結束了她長達十八個月的抗癌艱苦之旅。一年多前，醫生也曾說過她的癌病必會復發，只是時候而已，換而言之，她的生命隨時受到威脅。我和家人已有心理準備；只是她突然離世，仍然叫我們難以接受。
走得安靜 不驚動任何人
當天（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），我如常陪伴在她床邊，餵她吃東西，離開前跟她一起禱告。離開醫院的時間是晚上九時，半小時後回到家裏，竟然接到院方來電說美明情況不妙，著我立刻折回。當時，我切切祈禱，求神看顧她，幫助她……沒想到，護士一見到我就報上噩耗，說美明在不久前已經離世！她走得那麼安靜，沒有呻吟，也沒有唉哼，連同房的病人也沒有察覺到她停止了呼吸。美明躺在床上的，安詳得像平日入睡時一樣。
與我共同生活了三十六年的枕邊人突然離去，情感上我實在捨不得；但一想到她已經息了地上的勞苦，脫去纏繞她多時的癌病，安息主懷，這真是好得無比。在相信耶穌的人說來，死亡不過是暫別，有一天我和美明必會在天家相聚，到時不再會有眼淚、疾病和分離。想到這裏，我充滿盼望等待那一天……
罕有淋巴癌 醫生判定復發
三年前，美明患上早期乳癌。經小型手術和電療後，開始服食抗癌藥物，治療效果不錯，而且康復得很快。可是，去年四、五月間，她和兒子從歐洲旅行回來之後，覺得老是很疲累，且常有輕微發燒。在醫生建議下驗了血，結果顯示她的紅血球和白血球指數都不正常；即時到處求診，十天之內見過十位專科醫生，但仍查不出病源。後來，得家庭醫生轉介至血科專家，該名年輕華裔女醫生推斷美明患的是淋巴癌，並立刻為她進行輸血；幾天後再作檢查，發現癌細胞已經進入血液。感謝神，院方行動快速，即日就將她轉到全科醫院接受治療，證實是患上了一種罕有、卻又殺傷力甚強的淋巴癌。
當時醫生清楚告訴我們，這種癌症的病人平均只有三年壽命，復發後連化療也無效。那一刻像是聽了判刑一樣，但美明卻沒有驚惶失措、傷心嚎哭，她相信生命在神手中，只求大能的神賜下醫治。化療共進行六個療程，共二十五日，醫生預備為美明進行幹細胞移植，而最後一次用藥量極重，為的是把壞細胞消滅，然後再將抽出來的幹細胞重新注入骨髓之內。那段日子，美明完全失去免疫能力，受過兩次病菌感染，其中一次的病菌專攻心臟，情況危險非常。有兩個星期，她的食道全部潰爛，不能進食，後來每天在不同時間要服食五種胃藥，但胃痛仍不止。後來，美明的大哥（周道輝醫生）建議停止服食所有胃藥，情況反而好轉。
經歷神蹟 幹細胞驟增
儘管身體受了很多苦，美明仍然堅信神與她同行。提到幹細胞的收集，我們確實經歷了一次神蹟。事前，醫生說明幹細胞必須達到要求的數目，始能進行移植。為此，在抽幹細胞手術前十日就要注射藥物，藉以增加幹細胞數目。可是，九天過了，美明體內的幹細胞數目跟目標相去甚遠。看來移植手術恐怕不能進行了！不料，在十幾小時之內，美明的幹細胞竟然升了兩倍半，就這樣，她便能夠進行手術。抽幹細胞時，她需要躺在床上七小時，完全不能移動，那是十分難受的；我看在眼裏，更加痛在心上。
今年一月，完成幹細胞移植手術之後，靠著藥物的幫助，美明似已回復正常。她精神飽滿，戴上假髮，比以前纖瘦，贏得許多人的讚賞，說她年輕又漂亮。反觀我長期睡得不好，看來比她更露病容。每次陪美明看病，醫生多會打趣地問：你倆那個才是病人？
手腳失控 腦長多個腫瘤
七月九日，美明左手和左腳失控，於是急召救護車把她送往醫院。檢查結果發現，她的腦內長了多個腫瘤，醫生決定兩天後為她動開腦手術，把最接近表皮而又最大的腫瘤割掉，至於生在深層的則不敢碰。之後，她又接受了一次化療。然而，在八月十三日醫生宣告化療全無果效，甚至連剛割掉的腫瘤，也迅速地長回原來一樣大。醫生的結論就是：美明最多只有兩個月壽命。醫生囑她回家好好享受與家人共聚的日子，並轉介她接受善終服務。遵照醫生吩咐，我們一家人（包括兒子、女兒、女婿、孫女）真的來到魁北克震蕩山遊玩。感謝神，那次快樂的歡聚為我們留下了極美好的回憶。
善終服務的醫生來到我們家中診治美明，他們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，竟然是一個笑容滿面、精神奕奕、對答如流的女士。他們大惑不解，即時確定那不應是他們要關顧的對象，可見美明內心充滿了平安和喜樂，且在眾人面前為神做出美好的見證。
出席婚宴 與喜樂人同樂
美明患病期間，散布各地的朋友和弟兄姊妹跟她在電話聊天的時候，完全察覺不到她是個重病患者，因為言談間，從來沒聽過她抱怨甚麼，只聞說她不斷求問神要她藉疾病學甚麼功課；她那份平靜安穩的舒泰，不知感染了身邊多少人。美明分別在九月十二日及十月十日出席了兩次婚宴，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赴會，與喜樂的人同樂，席上沒有人看得出，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數階段。
十月中開始，美明的雙腳和左手已經不能動；月底前的最後一周，每次要將她放在輪椅上，我都是緊抱著她的身體，慢慢蠕動。有一次因力度不夠，連我也給絆倒在地上；為免發生危險，只有立刻安排送她到醫院。十一月初她入院後，癌細胞已擴散至脊骨，醫生嘗試為她做電療。當時，她已經無法再起床。電療後，她的手指腳指有些微動，我暗自歡喜，以為幾星期後，她就能夠再次活動。可惜，我這個願望永遠無法實現，因為時候到了，神就讓她安然回天家……
生命主權 完全交給上帝
美明多次表示她不懼怕死亡，因她有十足的把握，知道自己已得著永生。她常對我說，死亡只是一道橋，過了就是神為我們安排的喜樂天家，這是基督徒的福氣。在她仍然能夠走動的住院期間，她曾拖住吊著的藥瓶，走到另一層樓去探望一位面臨死亡的老先生，用神的話去安慰他。此外，她又抓住機會，向一位將要回國治療的大陸同胞傳福音。我為美明能這樣積極、勇敢度過每一天而感恩！
從前，我倆各忙各的，我上班、教主日學、講道……異常忙碌；而她教琴、指揮合唱團、照顧家庭、管教孩子，也是忙得不可開交；但在過去一年半的日子裏，我倆朝夕相對、無所不談，昔日很多快樂的生活片段、在聖經裏的領受，都成了我倆的話題，兩人不斷互相扶持，關係更加親密。在這段漫長的歲月裏，我們天天享受著教會中信徒的服事，包括供應飯菜湯水、接載美明到醫院、為我們禱告、親自探望帶來安慰鼓勵……我和美明在一眾的禱告支持下，靠著神的恩典，才能面對充滿挑戰的日子。
患病期間，美明讀了《放開手》（“Let Go”）這本好書，她坦言自己也學會了放手，將生命的主權完全交給神。如今，神選擇帶領她回天家，我們順服接受，深信我們這邊一放手，神在那邊已即時把她擁入懷中。
喪禮榮神 生命中的彩虹
十一月二十八日，四百人出席了美明的喪禮，會中讚美神的聖詩都是她為自己的喪禮選定的，因為她希望喪禮最重要的目的是讓神得榮耀。葬禮後，我們看見彩虹奇異地在天空出現（當天天氣晴朗，沒下一滴雨，出現彩虹是極不尋常的現象）；那像是神給我的信息：「我生命中的彩虹」（這是我給美明的暱稱）仍然活著，只不過不在地上，而是在天家。
刊登於號角月報2010年1月